如果問觀眾最期待的中國電影是什麼。相信已經官宣的《封神》三部曲的後續作品，以及《流浪地球3》必然榜上有名。

這兩個系列電影都有著一個獨特的魅力，既展現了電影的藝術性，同時也體驗了現階段電影科技的產物。這些電影都完美地透過光影，將電影人的想象力投射在大銀幕上。

與此同時，這就不禁萌生了一個問題，《封神》《流浪地球》之後，該如何刺激電影人創作更多這類工業大片呢？

近期，這個問題也成為重慶永川最熱議的話題。首屆中國•重慶科技電影周集結了一群頂尖製作人、行業權威、學術專家等電影從業人員，聚焦「電影科技」這一前沿領域，以「科影共生•光映未來」為主題，探尋科技賦能電影，助推形成中國電影數字化工業新體系。

「虛擬技術」與工業化

過去大家都會說，電影是遺憾的藝術。很大程度在於電影拍攝完成之後，有些不完美很難再通過電影的剪輯去彌補。而虛擬製作技術正在逐漸讓電影的遺憾變少。

2020年，郭帆就嘗試用一套標準工業化的流程完成電影的拍攝。其中，「虛擬製作」就是關鍵。這種將「後期前置」的方法，不禁可以節約大量置景成本，也能為行業帶來非常大的數字資產積累。更重要的是，虛擬製作技術正在逐漸成為電影工業創新的重要驅動力。

這個模式早在2015年烏爾善的《尋龍訣》就有所呈現，但那時候拍攝團隊製作了一支60分鐘的動畫完成預演。這支動畫雖然粗糙，但能讓影片拍攝更有效率，明顯節省了成本。而在去年上映的電影《獨行月球》拍攝前，就已經將這種預演方式貫徹得更加徹底，先通過一個片子，將全片進行預演，使得拍攝更有效率，時間和成本等各方面節約上來超20%。

短短8年不到的時間，中國在這方面就已經有了很大的更迭，期間還有《刺殺小說家》《萬里歸途》《流浪地球2》等影片都通過虛擬製作的方式，提前實現預演。

而和虛擬製作息息相關的，則是LED技術。當觀眾還在拿好萊塢製作當標杆的時候，殊不知中國不少電影技術已經走在了國際前沿。洲明科技作為中國LED的領頭羊，早在2017年就已經參與了全球第一部用LED虛擬製作的美劇《曼達洛人》。

在這個過程中，中國團隊從配合好萊塢團隊，進一步將其從海外帶回國內。其中，去年和觀眾見面的電影《長空之王》是國內首部大規模嘗試採用LED虛擬拍攝的院線電影。

團隊把天空素材投射到長達七、八百米的LED上，讓演員能夠真實感受到8000米高空、1200公里每小時的飛行體驗，雲影在頭盔、呼吸面罩上的反射也很真實。據導演劉曉世介紹，用編程的方式來控制背景的影像跟機械裝置的聯動。

就中國目前的虛擬拍攝的技術，與國際上最牛的電影級別的虛擬技術相比，仍有一定的差距。在這次電影周上，業內專家均認為這種技術進步是需要更多項目案例去完成。倍視傳媒副總裁、中國影協電影數字製作工委會副會長謝寧認為，「這個行業就像跳高，項目要求就像橫杆，橫杆有多高，我們就能跳多高。所以對於虛擬製作技術能到什麼層面，我們依賴更多更好的項目提出更高的要求。」

作為資深從業者，謝寧認為，當前的所謂虛擬製作其實是虛實結合的技術，「它其實是元宇宙的入口」。解決的是真實世界的演員和場景與虛擬世界里的演員和場景協同配合的問題。未來的虛擬製作技術將可以讓演員和劇組完全進入到虛擬世界工作。「它看起來是在解決影視的問題，其實也是在解決未來人類怎麼方便快捷地進入虛擬世界里生活和工作的問題。」

虛擬製作可以讓導演用一種所有人能夠看懂，且是非常明確的方法來去消除信息差，提升整個創作和製作的效率。在邁向電影強國的進程中，虛擬製作必然是能夠推動中國電影工業化的抓手和助推器。

毋庸置疑，虛擬拍攝已經越來越被影視行業所重視。

達瓦影像科技公司創始人盧琪的公司於2018年落戶永川，如今已經在此建成了科技影視基地——永川科技片場。據他透露，過去半年，在這裡進行虛擬拍攝的網路劇、網路電影、院線電影項目已經達到 14個，目前虛擬攝影棚的預約已經達到幾乎全年無休，接下來公司還將建設新棚，充分供應行業虛擬拍攝需求。

同樣有業內專家提出，工業化流程是不是要圍繞虛擬製作來展開，都是未來的后話，應該先推動起來，讓工業化流程跑得更快一點。而工業化流程的關鍵在於「標準」，《封神三部曲》剪輯指導黃爍也表示，經過三部作品的剪輯工作，他也在整理剪輯經驗，能為未來的項目提供標準參考。

AIGC與數字特效

隨著ChatGPT、Sora的出現，AI（AIGC，生成式人工智慧）成為了行業頻繁探討的話題——AI會不會成為電影生產的勞動力呢？

正如黃建新導演在上海國際電影節論壇上所說，電影界對於人工智慧的變化格外敏感，其實是因為電影就是虛擬的。

在此次重慶科技電影周上，專家普遍認為AI要進入到影視的製作仍有很長的路，其中一個原因在於安全性。謝寧談到，AI生成的內容在知識產權等各方面仍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許多國外客戶會明確規定，不能在製作中使用AI生成的內容。在安全護欄形成之前，AIGC 影視專業製作領域的應用還存在很多限制。」

更關鍵的是，目前AIGC 的工作原理，和影視高精度製造的底層邏輯並非一致，從這個角度而言，兩者目前還很難真正實現兼容，AIGC 還不能在專業領域取代傳統製作。

不管是謝寧，還是天工異彩副總經理周輝，在這群從業者看來，目前大家都深刻感受到了AI未來巨大的潛力，但是至於未來特效會不會被AI快速取代，現在都以各自優勢出發，身體力行探索中。

「人類是不是能被 AI 激發出更多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能夠去跟AI一起去互相成就，互相促進，那是留給未來的開放話題。」謝寧談到。

清華大學教授、中國電影家協會副主席尹鴻指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創作仍然是一部影視作品不可替代的靈魂，而人工智慧帶給影視行業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降本、提質、增效和擴大資產等方面。

那麼就目前而言，中國特效水準已經到了什麼程度呢？

天工異彩過去曾參與過《二代妖精》《侍神令》等特效大片，在周輝看來，這一系列作品中數字生物的製作技術，已經達到了一定的水平，「不亞於好萊塢特效。」甚至在電影《懸崖之上》《功勛》等影片中，對雪花等環境資產的製作，早已達到細雨潤無聲的程度。

謝寧提出，在影視後期製作上，中國早已有突飛猛進的發展，倍視傳媒在十年前就已經三次拿過艾美獎最佳視效獎。此外，虛擬拍攝領域的 LED 屏幕大多都是中國製造，國內的軟體團隊也得過艾美獎的技術獎項，在影視流程管理軟體賽道上，也有中國企業在市場佔有率上打敗了海外大廠。

「可以說，在影視製作的一些點上，我們水平能力早已有了突破，但在整個面上，我們還處在人才匱乏、研發乏力的難題。」

導演江海洋也坦言，當時參與《攀登者》的創作前期，對特效並不太了解，直到在韓國特效公司用9000多顆特效將天津一個空地綠幕，變成喜馬拉雅山的實景，真正意識到特效的魅力。藉此機會，提議成立了中國電影家協會電影數字製作工作委員會，如今在《流浪地球》系列等作品的出現后，「中國特效跟世界已經很接近了。」

周輝也提出更現實的差距問題，「主創團隊的想象力」：應該如何呈現貼合題材、劇本和影片風格的，同時具有辨識度的特效，這是現在特效大電影創作中的關鍵。

人才扶持的痛點問題

電影作為工業，需要大量的基礎設施的投入和人才培養的支撐。尤其是新技術的引領方面，它將是一個非常龐大、複雜的工程，需要有更多的決心和投入才能做起來。

中影人工智慧研究院負責人、中國影視攝影師學會副會長馬平，則表示，就影視產業特別是電影行業而言，中國的自主科技發展仍有極大的進步空間。電影行業科技人才的培養、行業規範的建立等工作可謂刻不容緩。

在謝寧看來，重慶永川這次抓住了中國影視科技這一痛點，一方面做基礎設施的建設，打造了很多高科技的攝影棚，包括雲平台相關的設施問題。同時緊抓西部職教資源，將新基建和新人才結合。他預言未來也會有越來越多這類團隊在永川落戶，逐漸成長起來。

周輝也強調永川建造攝影棚，將有助於中國影視行業實現各地開花。重慶作為目前中國電影取景最多的城市之一，能有助於電影劇組在實地完成不少電影製作內容，進一步加快效率，降低成本。

不僅如此，此次在重慶永川舉行的首屆中國重慶科技電影周還通過全國大學生48小時虛擬製作大賽、電影項目創投座談會、青年影人扶持計劃等一系列活動，讓後期公司和院校深度合作，真正實現校企聯動，幫助院校培養大量正規軍，為行業輸入更多人才，讓行業生態變得更健康。

中國電影工業化升級路在何方？下一個《流浪地球》在哪裡？

或許答案已經在這片土地慢慢發芽。